看了贾平凹的《人病》,我才知道他曾经得过肝炎,也才知道,即使是名人,得了怪病(传染病),也难逃被歧视的尴尬。而作为一个凡夫俗子,受到这样的待遇就再正常不过了。
文章把人性刻画得入木三分,有的人,他的肝、肺虽然坏了,但心脏却异常的好;有的人,嘴里说着自己没病,但心却病得不轻。文章中体现出的那种苦楚,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,才能真正读懂。
这篇文章让我想起了自己近一年的经历和遭遇,让我也想用一些文字,来表达移动病毒们的心声。
人们常说:谈癌色变,可见癌症有多让人觉得可怕。然而,当你经历过后,你才会知道,象肝炎、肺结核、艾滋病、新冠肺炎等这类传染性疾病,会更加让人觉得害怕,只要你与它们沾上了边,你就会变成别人眼中的移动病毒,唯恐而避之不及,曾经的亲戚朋友,可能会找各种理由远离你,周围的人更不必说。唯有你的亲人,才会对你不离不弃。
回顾求医问药路途中的艰辛,这种滋味,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,无法体会。也真心地希望你没有机会去体会。
年5月31日,我注射完第一次新冠疫苗。
6月5日,出现感冒咳嗽症状,但只是间隙性咳嗽,跟平常的炎喉炎发作没什么两样,对老师而言,这是太平常的事,所以,我只是在药店买过两次药吃。当时面对三个毕业班的物理教学,再加初三班主任,每天按时上下班,该干什么干什么,对工作不敢有半点懈怠。
6月13日,中考结束,我把五十多个孩子顺利送出了学校大门。
6月18日,我完成了教学、班主任方面的所有收尾工作,这期间我一直正常工作,没有人认为我有病。最后一次班主任工作总结会,我想以咳嗽为由请个假,偷个懒,但没有得到批准。
之后的日子,除了等待一二年级的期末考试监考,以及最后的总结会,我已经没有其他工作需要去完成。一个难得的长暑假,我得好好地放松自己。正当我盘算着如何去度过这个暑假时,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
6月21日,我突然发起了高烧,咳嗽+高烧,在疫情的特殊时期,是会让人紧张的。医院挂了急诊,进行了核酸检测,排除了新冠肺炎。抽血化验后,医生诊断为肺部感染,拿了药回家,吃完药后安然入睡。
6月22日,早上醒来,一切正常。因暂时没有需要做的工作,我可以呆在家里,老公有事去了宜宾。临近中午,高烧再次发作,并伴有头昏眼花,病情明显加重,我立即吃了退烧药。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家无法应对,但又不想让年迈的父母知晓,给他们增加思想负担。于是,我打电话给师弟,医院。
医院,我并没有去挂号看医生,只是坐在楼道的椅子上休息,因为我想,如果发生什么意外,医院应该是第一时间可以得到救助的地方。正好碰到一个当护士的学生,她让我安心坐在椅子上休息,感觉不舒服可以随时呼叫。
医院的椅子上坐了两个多小时,烧渐渐退下来,人清醒了不少,我确信不会再有什么大碍。于是,医院,往回家的路上走去。老公因为太着急,还是打电话告诉了父亲。医院没多远,就看见老爸医院方向赶来。
回家后,又基本正常。老公担心我肺部感染严重,要求我第二天去拍胸片,让医生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。
6月23日,上午一切正常,医院。下午,在老公的要求和陪同下,医院挂了内科,拍了胸片。医生看过片子后,说肺部有感染,需要住院治疗几天,看医生的神情,应该输几天液就会没事。
医生开了住院单子,老公去办理相关地住院手续,手续还没有办好,高烧再次发作,这次脸很烫,手脚却感到很凉很凉。
办好了住院手续,住进了病房,医生看过之后,等待了好长时间,护士终于推来了药液,针头扎进我的血管,几瓶药液输入到我的体内,什么叫“汗如雨下”,在那一刻,我体会得淋漓尽致。
6月24日,早上醒来,烧完全退了,我又不再象个病人。医生说给我用的是最好的消炎药,我以为我已经好了,可到了下午,高烧再次发作,而且这样持续了三四天。
医生已感觉到治疗没对路,提出要重新照CT做进一步检查。我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,难道我病得不轻?难道我得了癌症?那样的日子,真的是一种煎熬。
时常听人说,某某的家人检查出了癌症,但一直瞒着他,他不知道。但我想说,有过生病住院的经历之后,你定会知道,那只是你以为的他不知道,或者说只是亲人之间彼此善意的欺骗。在对癌症如此敏感的年代,医院,医院,会有几个人不产生这样的怀疑:我是不是得了癌症?
我当时就产生了这样的怀疑,甚至想过几天再做检查,因为我在五月份时为自己买过一份百万医疗保险,还有几天才过等待期,如果这是老天的安排,如果我必须去面对,我想为我的家人减少经济负担,此外,我还想了许多……
别人生病,我们经常会云淡风轻地开导人家,要保持良好心态,要放宽心。可如果这一切落在自己身上时,真的不是象说两句话这么简单。
6月27日,我接受了CT检查,医生还是说是肺部感染,只是比较严重,于是调整了药方。
6月28日,高烧终于被控制住了,一家人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地。老公放下手中的所有工作,天天陪护,我心里清楚,对他而言,这种煎熬一点也不比我轻。
烧被控制住后,除了偶尔还有些咳嗽,其实我并没有过多的异常表现。又继续输了几天液,医生都认为差不多可以出院了。
7月4日,医生再次让我拍CT复查对比,以确定治疗效果,判断是否可以出院。片子出来后,医生告诉我,肺上阴影没有消散,暂时不能出院,需要做支气管镜进一步检查。我自己也能感受到,虽不再发烧,但咳嗽情况并没有得到解决,神经再次被绷紧。
朋友们劝我转到医学院,毕竟医疗条件和技术水平有差异,只有对症用药,才能达到好的治疗效果。
7月5日上午,我主动要求办理了出院手续。下午,在熟人的帮助下,在医学院顺利办理了入院手续,住进了呼吸重症科,但床位非常紧张,得等着别人办理完出院手续,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住进了病房,那时才知道,医院的床不仅很贵,而且还相当地紧俏。
7月6日,重新开始一系列的检查,支气管镜、加强CT、各种血液化验等,开始两天没有用药,之后一直是每天上午、下午、晚上各输一瓶消炎药,其余的时间就是等待检查结果。
根据皮试和CT报告,医生初步诊断为肺结核,可她们将我的口痰、肺部冲洗液、血液拿去进行了精密的化验检查,但始终没有找到肺结核病毒的踪影。
又请来各个科室的医生进行会诊,因CT上显示肺上有个较大的结节,她们无法确定是否由感染引起,也不排除有癌变的可能,但各种化验的结果又不能支撑她们的推论。
7月15日,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,医生依然无法对我的病下结论。她们只好建议我做更高级的BTCT检查,医院去检查,更让我为难的是,医生告诉我,即使确诊我得了肺癌,因为肿瘤所在的位置,他们的胸外科医生也给我做不了这个手术,这无疑再次把我推到了无助的深渊。
在医学院呆的11天,我病房里住的全是肺癌病人,出院了一个,马上又进来一个,来来去去,听他们谈抗癌的经历,反让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乐观和坦然,我的内心变得强大了不少。
病房里的人相处融洽,彼此帮助,互相安慰。在病房里有一位来照顾自己母亲的兄弟,他知道我的困境后,热心地向医院和医院的名片,还特别告诉我后面这家是专业医院,让我去试试。
7月16日,我再次主动要求出院。然后听从医生朋友的建议,在网医院7月21日的胸外科专家的门诊号。
7月20日,在老公和儿子的陪伴下,我们来到了重庆,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下。
7月21日下午,医院等候。病人特别多,医生特别忙,他简单听完我的讲述,然后看了看CT片子,说我不应该挂胸外科,建议我去挂呼吸内科。还劝说我别动不动就往癌症上去想,如果不放心,依然叫我去做BTCT,说不仅能确定是否有肿瘤,还能诊断是良性还是恶性。于是,又给我开了几千元检查单子,让我去做检查。
检查要事先预约,已经排队到了四天以后。事情又回到了原点,我不想在那里等待,如果非要做这项检查,我决定还是回泸州做,我们又无奈地回到了宾馆。
老公提议,既然来了,就去重庆公共卫生治疗中心看看吧!于是,他拿出手机查阅,正好还有号,马上挂了号。
7月22日,我们又来到了重庆公共卫生治疗中心,又花了近二千元进行各种化验和CT检查。下午结果出来,医生看完片子,很肯定地告诉我不会是癌症,但还有一项重要的检查要第二天才出结果,还不能完全确诊是肺结核。这个医生只有每周星期二才坐诊,无奈,我们只好回家等待。
7月27日,再次来到重庆,病人很多,经过千辛万苦的等待后,终于得到答案:肺结核,但不用住院,只需吃药治疗即可。当天拿了一个月的药就回家了,一家人悬着的心总算可以又再次落地。
回家后,我专门查阅了相关资料,医院采用的是结核杆菌素实验,当天不能出结果,但检查结果比较准确,我这种情况属于潜伏性继发肺结核。
在10多年前的一次体检中,检查出我感染过结核病毒,在当时的那场战斗中,由于体质好,我赢了,病毒直接钙化,无需治疗,过程我也全然不知。
现在由于体质变弱了,病毒就开始在我体内复活,开始进行复制,但还没有开始移动,所以医生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踪影,也可以说,我体内虽有病毒,但还根本不具有传染性。
不是癌症,只需安心吃药就可以了。可我的生活并不象别人想象中的那样平静。
7月16日从医学院出院时,医生说出于责任,要把我以疑似肺结核报到疾控中心。在住院的11天里,医生一直没有把我转到传染科,也没有告诉过我不能去公共场所,因为她们花了我那么多钱,千方百计要在我的体内找病毒,却都找不到,她们很明白,象我这种情况是不具有传染性的,所以,她们也无需提醒我出院后不要去公共场所吃喝玩乐。她们上报,只是以防万一,方便以后推脱责任,这已经成为这个社会的一种惯例。
我完全不知道,这样上报以后,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,我从此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移动病毒。
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当天就给我打来电话,之后又打过好多次,反复问了我许许多多的问题,当然也给了许多表示关心的提醒。
消息很快又传到了学校,负责防控的老师给我打来电话,询问我所教的班级,所住的办公室,所住的寝室,以便确定哪些人与我有过密切接触。
校园里,凡是我所经历过的地方,全部消毒,与我密接的人,医院做了检查。
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,我从6月18日离开学校就没回去过,就算我是病毒,我在走过的路上也留下了病毒,一个多月都过去了,病毒难道还会乖乖地停留在原地等着人们去消杀它吗?
所幸的是,没有一个与我密接的人被检查出患了肺结核,否则,我就是跳进黄河估计也洗不清了。
9月份开学,我被休假了,准确地说,我被停职了,因为我是一个病毒。但也算弥补了人生的一个空白,干了大半辈子,没请过一天病假。本该好好休息的暑假,医院里或寻医的路上,这下倒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暑期补回来。
开学后不久,全校的学生又进行了一次肺结核筛查,没有人患上肺结核,我又松了一口气。
9月9日,负责领导打来电话,询问我是否去参加第二天的教师节庆祝活动,我没有多想就拒绝了。我心里清楚,打电话来是表示尊重,但领导的心里是担心的,或者是害怕的。我又必须去给别人添堵呢!何必麻烦别人在我走后又去消毒呢!26年来,我第一次缺席了自己的教师节!
10月28日,经过三个月的强化治疗,医生给我开出了可以上班的医学证明。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跨进学校的大门,我可以上班了。
上班后,我没有去食堂吃饭,没有去参加组内的聚餐活动。我说我不能乱吃,那只是倒出了一半的真,而另一半的真,是我不想让别人不敢去夹我夹过的那盘菜,不想让别人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难以下咽,不想让别人和我吃了一顿饭后,还会担惊受怕好一阵子。
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我心中只要一想到某个人,第一反应是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生病,或在外会不会突然发生什么意外,这种不好的感觉总是不由自主地从脑海中蹦出来,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抑郁症,我是不是患上了轻度的抑郁症?
对于抑郁症,我没有过多地了解,它应该是一种心里疾病,用医学仪器很难找到身体的故障,但我确信,这种精神疾病带给人的痛苦不小于身体疾病带给人的痛苦。
每个人都应该惜命,这无可厚非。
可你能确定每次送入自己口中的饭菜没有病毒吗?你能确定穿在身上的衣服没有病毒吗?你能确定踏出去的每一个脚印没有病毒吗?病毒无影无踪,它却又无孔不入,增强体质,提升自己的免疫力,才是防止病毒入侵的关键。
如果人可以自己选择生什么病,不生什么病,那一定是每个人都可以长命百岁、长命千岁。无论生了什么病的人,他们都很无奈、很痛苦,更不想去传染他人。所以,他们任何时候都值得被尊重,而且他们更需要被关爱。
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我除了要治疗身体的疾病,还需要治疗心里的疾病。而且我很清楚,我必须学会自救。于是,我爱上了看书,听书,爱上了用文字去表达自己的情感。
书成为了我的精神良药,它让我慢慢地变得不再担心,不再害怕。它让我对生活不再有过多的抱怨,也让我可以从一草一木中感受到生活的美好。经历得多了,书读得也多了,心胸就自然变得开阔了。记得一篇文章中提到,世间无外乎三件事:自己的事,别人的事,老天的事。
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,象生死这样的大事,就交给老天吧!老天让我活,我就认认真真地过好每一天,老天若要我死,我就含笑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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