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哪家白癜风医院治疗好 http://pf.39.net/bdfyy1月23日上午10点,武汉封城。在此之前,要不要出去这个问题,余韵犹豫了整整7个小时。她一向是个听话的人,小时候老师让站在太阳底下等集合,后来老师忘了时间,全班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可这次不同。吕力东昨晚回来了。封城意味着自己要和吕力东在一起待上整个春节假期,甚至更长时间。这一点,让余韵有些烦躁又不知所措。毕竟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一起待过这么久了。“妈妈,”女儿瑶瑶从厨房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,“咱们今天还去奶奶家吗?”余韵拿起手机,还有一个半钟头,要走就要赶快。“爸爸怎么说?”她问。小脑袋消失,过了一会儿又出现,“爸爸说咱们两个前几天去过超市,他昨晚在机场也接触了很多人,就不要回去给爷爷奶奶添乱了。”余韵点头,“那就听你爸爸的吧。”“那我们今天吃什么?”小孩子始终最关心吃。“我们自己做年夜饭,瑶瑶想吃什么妈妈就做什么。”小姑娘跳了起来,拍着手说:“太好了!我要吃蟹黄豆花、香菜丸子,还要吃馅饼!”“都大姑娘了,怎么还是只知道吃?”初醒时略带沙哑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。余韵转头。眼前的人随意穿了套深蓝色格子的棉睡衣,头发微乱,下颌上有青黑的胡茬,和一般30几岁的居家男人并无区别。除了长得好看些。她当年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吧,所以才主动追求了他。女寝的宿管阿姨是位50几岁的慈祥东北大妈,见她每天都打扮好跑去等吕力东,就拉住她用纯正的东北话说:“我说闺女,俺老家有句话叫上赶子不是买卖,你别这么够着他,赶明儿他就不把你当回事了。”“他不会的,他人特别好。”18岁的余韵说。吕力东这人确实不错。大一迎新晚会,余韵这个路痴因为走错路迟到了。等她赶到体育馆,通知上说的那个入口早已关闭。“怎么办啊?”晚风很凉,余韵裹着风衣,一个人站在入口外面转圈。体育馆前面的小径上,穿着深蓝色帽衫的高大男生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,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,地上枯黄的落叶被他踩得咯吱作响。经过余韵面前,男生微微抬眼,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,才走到门口推门,然后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,“靠。”这个男生就是大三学长吕力东。毕竟是在校园里逛当了几年的老鸟,吕力东很快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体育馆东南角一扇半开的小窗户,然后腰一弯长腿一跨直接从这个窗子翻了进去。一直跟在吕力东身后的余韵也想翻进去,可她探头一看,窗子那边距离地面足有一人高,余韵的腿一下就软了。“进不进来?”男生回头看她,随口问。“嗯,”余韵点头,又指了指地面,声气弱了下来,“好像很高。”吕力东似乎想了想,然后抬起下巴,对她展开双臂,“跳吧,我接着你。”余韵犹犹豫豫地伸腿跨过窗户,坐在窗台上看一眼地面,又看吕力东。这个男生太高了,听说长得高的人底盘不稳,他能接住自己吗?搞不好两个人一起摔了该怎么办?这样一想,余韵的腿更软了。“你到底跳不跳?不跳我走了。”等了一会儿,吕力东没了耐心,索性放下胳膊,转身就走。“哎,别走,我跳!”余韵心里一急,喊出这句话,双手撑着窗台,就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。吕力东仓促回身,正好接住向他扑来的余韵。可他虽然把人接住了,自己却没来得及站稳,顺着余韵的冲劲,往后退了三四步,撞在了身后的栏杆上。“嘶。”吕力东把余韵放下,揉着自己后背,接连吸了几口气。“我……”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,余韵有些手足无措,“对不起,你怎么样……”男生下颌绷紧,好一会儿才扶着栏杆站直,对她摆了摆手,露出一个隐约带着安慰意味的笑容,“没事。”“你QQ多少,我能加你吗?”余韵脸色微红,指着他后背解释,“可能撞青了,我想买点药膏。”“不用,说了没事。”“QQ号,”余韵一边说,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笔递到了吕力东手上,然后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,“写在这儿。”很老的桥段,余韵忘记在哪个电视剧里看见过。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上。但是一整个晚上,余韵都在背自己手背上那串八位数字。不知道是不是年少时候记忆力都特别好,十几年以后回想起来,她仍深深记得那串号码,即使后来他们已经不再通过QQ聊天。柴米油盐,俗世夫妻。恋爱、结婚、生子,余韵和吕力东算不上顺利,也算不上曲折。没有父母棒打鸳鸯,却也只能靠自己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。结婚第二年,有了女儿瑶瑶,吕力东却突然决定辞职考研。余韵开始并不赞同。她在大学做辅导员,吕力东在一家国企,虽然可能不见得大富大贵,但是日子安稳,她觉得很满足。可吕力东态度坚决。“我们现在有瑶瑶了,余韵,”他说,“我想让你们生活得更好。将来别人家孩子有的,我女儿只能看着,那绝对不行。”余韵觉得有道理,他为了这个家,她得支持。吕力东也争气,说考研,便考上了本市最好的一所高校。余韵跟着高兴,又看他学习辛苦,索性申请调去学校图书馆做管理员,这工作清闲,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顾家里。可让她没想到的是,她这边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家庭妇女,那边却有白月光照在了吕力东心上。白月光叫张莹,是吕力东的研究生同学。起初,余韵并没有发现,只是觉得吕力东最近对自己有些挑剔,比如会嫌她衣服和鞋子不搭,或者嫌和她聊天没营养。夫妻之间,这些本来都是小事,可余韵到底是个女人,还是心思敏感细腻的那种。于是有一天,两个人亲热完躺在床上,她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,终于问出了放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。“吕力东,你喜欢上别人了吗?”卧室太安静,以至于连吕力东呼吸中那一瞬间的迟滞都掩藏不了。余韵于是明白了。“她是什么样的人?”她问。“有品味,爱打扮也会打扮。”这话就扎心了。她余韵也爱打扮,可钱呢?吕力东要交学费,女儿也要吃要喝,赚钱的只有她一个,她能怎么办?余韵忍了又忍,不想像个怨妇一样哭闹,只问:“到什么程度了?”“没到什么程度。”等了一会儿,吕力东才低声说。他没睁开眼睛,也没转过来看她。“她喜欢你吗?”这次吕力东倒是干脆,“不知道。”然后他便和盘托出了一切。无非是北方有佳人,遗世而独立。是不是倾城倾国不知道,但令人倾心是在所难免的。只是女孩子一直若即若离,而作为已婚男人的他自己,心动,却并未行动。吕力东是个骄傲的男人,所以,他不屑于说谎,连自己那点爱慕也没隐藏。余韵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,但再难过,她得考虑这个家,考虑瑶瑶。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最后,余韵问出了这句话。男人沉默许久,然后转过身,紧紧抱住了她。此后的这些年,张莹这个名字,再也没有被提起过。然而,就像是扎在心里的刺,你再假装没有,也是疼的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余韵不会再和吕力东聊那些在他看起来毫无营养的话题。她仍然承担大部分家务,每餐饭都做得营养美味,细致入微地照顾女儿瑶瑶,也和吕力东保持着不错的夫妻生活。只是她的所思所想,似乎已经与他无关。所以在吕力东眼里,余韵是个贤惠温柔的妻子,但她平淡、没有追求、引起不了他的好奇心。她终于成了他衣服上一粒饭粘子。研究生毕业第二年,吕力东得到一个机会,去遥远的北京,任职一家建材公司的销售总监。“你怎么想?”他拿着offer问她。余韵的目光落在窗台上一盆待开的茉莉花上。再过两个星期,家里应该就满室清香了吧?她想。可一转念,又觉得没什么,反正那花也不是开给吕力东看的。“挺好的,”她说,“家里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瑶瑶的。”于是吕力东提着行李走了。他有时候一个月回来一次,有时候两个月。工作最忙的时候,将近四个月才踏进家门。“韵韵,你们这样行吗?”余韵她妈曾经皱着眉问,眼里全是担忧,“丈夫丈夫,一丈之内才是夫妻。像你这样,时间长了他外面有人了怎么办?”“他不会。”余韵嘴上说,心里却又想起了张莹。与外面有人相比,她更在意的是他心里有人。瑶瑶每晚和吕力东视频,视频完了偶尔会问:“妈妈,你说爸爸想我们吗?”“想的。”余韵说,“尤其想瑶瑶。你是爸爸的心头肉。”小姑娘便抿着嘴笑了。可那笑容,与爸爸在身边的孩子比,到底少了份踏实。余韵也想着把那根刺拔出来,像过去一样,和吕力东说说自己的生活。其实她已经有了新的兴趣和新的圈子,她不是他想的那样乏味。可每次开了口,吕力东的态度总是漫不经心,她便又觉得,也没什么说的必要,反正过个两三天他就走了。直到这次,半夜两点的一个政策发布,把他们困在了一起。早饭是小米粥,配葱花鸡蛋饼,又用头天买的新鲜菠菜拌了个粉丝。吃过饭,余韵打开冰箱,觉得还是得去一趟超市。原本想在婆婆家过年,自家冰箱都是现买现吃,现在要被隔离在家,就怕以后出小区都困难。“我去吧,”吕力东一边接过余韵列的清单查看一边换衣服,“你们在家等着。”可瑶瑶扯着他衣袖也要去。父女俩一起逛街的机会不多,况且如果吕力东感染了,一样要带回家来,所以最后变成一家三口一起出行。附近那家超市,有个进口商品专区,里面有一款瑶瑶爱吃的果酱出了新的口味。吕力东拿起来看说明,微微皱着眉,“没中文吗?英文都快还给老师了,要不我查一下。”“不用了,让瑶瑶看吧。”余韵说着,转身去拿意大利面。“她?一个小丫头,英语才学了多久,我都有不认识的单词……”吕力东话说了一半,觉得不对。余韵已经回头在看着他,眼神里有失望,还有了然。好像在说,我就知道会是这样。“我6岁就上英语班了,现在词汇量有多了呢,爸爸。”瑶瑶扯着吕力东胳膊撒娇,“爸爸小瞧人,让我看嘛,以前我和妈妈买东西,都是我看英文说明书。我还帮妈妈海淘呢。咱们家那个洗碗机,就是我和妈妈一起选的。”“哦,爸爸忘了,瑶瑶真厉害,那就你看吧。”吕力东有些尴尬,急忙把果酱塞到小姑娘手里,“注意看添加剂,那玩意别多吃。”他说完,又去看余韵。余韵已经移开了目光,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吕力东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指尖搓了搓,最后握成了拳头。年夜饭,余韵一个人关着门,在厨房里准备。吕力东也想去帮忙,可话到嘴边没说出口。家里俩人爱吃什么他拿不准,就连柴米油盐放在哪,也从来没有注意过。这个家过去几年对于他,更像个宾馆,现在去帮忙,恐怕余韵只会更失望。给周围的同事朋友发了一圈消息,天色便渐渐暗沉下来。吕力东走到厨房门口,隔着玻璃门往里看。余韵长发盘起,扎着一条墨绿色的围裙,正在有条不紊地给一条鱼切花刀。她旁边放了一个落地式手机支架,上面夹着她的手机。“这里,我会把它切成这样的形状,一个是腌制的时候比较容易入味,再一个,煎好以后比较漂亮。”余韵对着手机说,神态从容而自信。吕力东愣住。余韵,这是在做直播?可她?余韵,她能做直播?“然后,我们把调好的腌料均匀地抹在鱼身上。你们可以用小刷子,上次我推荐的那款就不错。我更喜欢用手,顺便给这条鱼做个马杀鸡,也算是我们对它最后的温柔。”她说着,笑了起来,声音轻快。“虽然我们在武汉,现在也很害怕,可是做菜的时候,我们要想一些高兴的事,这样你才能做出来美味的菜肴。吃好喝好,不给政府添麻烦也是在抗疫,你们说是不是?”这的确是余韵。吕力东再一次握紧了拳头。这是十几年前的余韵,曾经打动他的那个余韵,进入过少年春梦里的那个余韵。是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的呢?锅里炖着菜,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。可不知道为什么,吕力东只觉得唇齿间满是酸涩。吕力东靠过来的时候余韵其实是醒着的。男人的气息就在耳边,他的手也从她睡衣下摆探进来。余韵微微躲了躲。“怎么了?”他低声问,热气直冲她耳朵眼儿。“昨天不是刚……”余韵话说了一半,吕力东就咬住了她的耳垂。他用齿尖轻轻磨着,声音也含混不清,“昨天是昨天,今天是今天。”余韵按住他的手,“可我不太习惯。”吕力东一顿。以往,他多久回来,就当天晚上一次。如果能待上三天,最多临走再来一次。“你记得以前吗?”隔了一会儿,吕力东才说话,“刚结婚那会儿,终于有自己的地方了,晚上灯一关,天王老子也管不了。现在一想,那会儿多好啊,年轻,想得少,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,不像现在……”那怪谁呢?余韵没出声。吕力东也沉默了,只是抱着她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头发,“我后来,没有别人。”“嗯。”余韵应了一声。“那个人,我早没想着了。”吕力东又说。“知道。”“那我们……”吕力东手上用了点劲儿,把她往怀里按,“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?”“你觉得能吗?”等了好久,余韵才说。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太静了,似乎听见外面隐约的哭声。“试试吧。这个时候,感染人数天天上涨,每天都有生离死别。就是咱们,也不一定就没事。说不定这关过不去,我和你这辈子的日子就得掰着指头数了。”吕力东说着,自己心酸起来,“虽然这几年我对你来说都快成外人了,可现在这么一想,还挺舍不得,也不甘心。”“我和你不应该是这样的,余韵。我们别这样行吗?”余韵没有说话,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。可去推他的那只手,到底没了力气。余韵发现自己发烧,是年初三的晚上。起初只是关节酸痛,她没当成一回事,只以为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做饭,也许是累了。后来越来越不对,到吃过晚饭,竟然觉得呼吸烫人。“吕力东,”她隔着卫生间的门叫他,“你收拾一下东西,去客房住。”“怎么了?”吕力东有点懵。这两天他明显感到余韵在试着和自己缓和关系。比如她做饭的时候,会让他进去帮忙剥蒜。她也会和他聊起她做的直播,怎么开始做的,有多少粉丝,她在直播中收获的快乐和自信等等。“我,”余韵看着体温枪上的“37.8”,吸了一口气,放慢了语调说,“发烧了。”“什么?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吕力东敲门,“你快出来让我看看。”“不行,我得隔离。万一是……绝对不能传染你和瑶瑶。”余韵很坚决。吕力东急了,“不会是的,你放假都多久了,又没怎么出门……”“潜伏期14天,期间我出去了3次。”余韵说。“那也不会。这么多年咱们连彩票都没中过,这种事也不会落在咱们头上。”“我也希望不会,”余韵又看体温枪,“你快去客房,今晚别进来。我先吃点感冒药,如果是普通感冒,也许明早就好了。”“那我守着你,”吕力东态度坚决,“你一个人不行。”话是这么说,可最后,吕力东还是抱着被子走了。他们还有瑶瑶,万一余韵倒下,瑶瑶需要他。坏消息往往比预想来得更快。第二天早上天没亮,吕力东就收到余韵转发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