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家,第一个承受新冠病毒的人是我外公,接着,我妈妈经历了从隔离到出院的38天。在她出院后的第91天,我们逃离了这个家。在武汉,年的春天、夏天和秋天都变得格外灼心。听见进门的声音,爸爸笑着迎了出来,脖子上挂着围裙,蹲在鞋柜旁为我和妈妈找拖鞋。客厅没开灯,桌上摆着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。奶奶坐在沙发上,轻声问了句,“怎么回来的?”我答,“开车。”奶奶瞥了妈妈一眼,脖子一梗,扭过头。这天是年1月24日,除夕。几天前,大四寒假的我走出武汉汉口火车站,看见爸爸妈妈站在一起。他们一个人住在汉口,一个人住在武昌,都想接我回家过年。在火车站的长椅上,他们互相数落讽刺了2小时,旧账被翻出,我仿佛回到家人争端的核心。我站在妈妈旁边,插嘴进去,为她撑腰。爸爸瞪眼,用手指着我说:“白眼狼”。天黑了,我们三人说好,我与妈妈一同回到爸爸位于汉阳的家。我和妈妈也暗自决定,只回去歇一晚,第二天就离开。海鲜火锅冒着热气,爸爸给剩下的三人夹菜,看得出来他在绞尽脑汁地想话题。一小杯白酒已经下肚,聊起新冠肺炎,他颧骨处微微发红,笑了起来,“活这么大,第一次看到家家户户都不拜年。”我和妈妈也感叹起来。火锅热气上升,人脸被蒸得发红,门外的世界仿佛很遥远。八点,春节联欢晚会开始,妈妈在厨房里洗碗,爸爸一个人小酌白酒,客厅回荡着白岩松的演讲。